兴许白笙并没有听闻关于橖氏一族被灭门的传言,橖澈静默了一瞬,垂眸低头,语气有些低落:“回师尊,弟子的家人早在弟子幼年时就不在了,因此还没有取字。”

    白笙也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不禁皱了皱眉头,安慰道:“无妨,为师替你取便是。”

    看到白笙的表情,橖澈在心里苦笑一声。

    又是如此,不过他也早就习惯了,任凭他伪装的再好,那些人看他的眼神里还是会透露着怜悯。

    “你以后便叫忆怀吧。”

    “橖忆怀。”

    橖澈心里仿佛有一道暖流经过,只是速度太快,以至于他还来不及感受那是什么便消失了。他抬手朝白笙拘礼:“橖忆怀,谢师尊赐名。”

    白笙实在有点接受不了他这动不动就拜的毛病,自己本来也不太爱说话,橖澈老是拜她,她就总要让她起身,很是麻烦。

    于是就免了这行礼:“晚枫阁没这么多规矩,以后不要动不动就行礼。”

    橖澈唯命是从:“是,师尊。”

    安置好各位弟子的去处后,第二天会在灵池验明弟子的灵根。

    于是白笙就让橖澈先行回去休息了。

    不过这孩子闲不住,方才答应了要帮师尊置办花草,这就开始忙了起来。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找来了两只水桶,去后山泉水处打了两桶过来,在院子里忙前忙后,身影虽然忙活,但却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

    若不是白笙从书卷上抬眼,根本没有注意到他。

    她将手肘支在窗棱上盯着晚枫阁外忙碌少年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个徒弟也挺不错的,这寒叶峰终于开始染了些人气。

    灵渠山各峰之间同气连枝,有虹桥相连,因此这次还没分开多久,那些被安置好的新弟子就开始互相串门。

    寒叶峰位置偏远,再加上橖澈也不太爱和别人主动搭话,所以来这里串门的就只有司空慕一个人。

    他先是远远朝屋内的白笙拘了个不怎么规范的礼,然后全然不顾橖澈嫌弃的目光,拿他胳膊往橖澈身上撞了一下,说道:“你们这寒叶峰......也太冷清了吧。”

    司空慕一路从流觞长老的万花峰赶过来,深刻体会了一番什么叫做什么叫从富贵到贫穷,寒叶峰之上清冷无比,就连晚枫阁的牌匾上都有一层薄薄的灰尘。若不是卿何长老在场,司空慕简直想用“凄惨”二字来形容。

    橖澈看着手里刚接好的水被他撞的撒了一地,顿时怒火中烧,恶狠狠道:“不然把你放火上烤了暖和一下?”

    司空慕讪讪一笑:“咱俩可是老乡,别这么狠心嘛。”

    橖澈冷笑一声,继续忙自己的事情。不经意间抬眼撞上了白笙从窗棱里投来的目光,他一改面上的冰冷,露出一个人畜无害,任谁看了都觉得阳光开朗的笑来。

    他轻声对她喊:“师尊。”

    司空慕觉得自己的人格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橖兄?橖澈?

    那个一直对他没有好脸色的人,此刻能笑的这么灿烂嘛?太不合理!

    有其他峰的弟子来拜访,白笙也觉得自己应该出面一下,于是就从晚枫阁内起身走了出来。

    橖澈放下手中杂七杂八的东西,先一步开口问:“黄昏将至,师尊可是要去芙蓉楼用餐?弟子陪您一起?”

    白笙顿了顿,其实她早已经过了辟谷,无需进食,但是看着自家徒弟这眼巴巴的目光,又觉得不好拒绝,于是便说:“也好。”

    橖澈早就想赶紧甩开司空慕这个烦人精,此刻连忙大步流星似的往山下走去。

    “慢着。”

    听见白笙喊他,又停下脚步回头:“怎么了师尊?”

    白笙指了指身旁的司空慕,问道:“你不一起?”

    司空慕原本就是来喊橖澈去吃饭的,于是立马喜笑颜开地说:“当然一起!长老真是体恤弟子,我肚子早就饿了。”

    饿了,他又饿了......又饿了!

    橖澈眼角抽了抽,仿佛觉得自己之前待过的萧州被狠狠地污染了。

    然而他只能继续忍着:“那就一起吧。”

    白笙微微颔首,走在了最前面。不过她好像对灵渠山不是很熟悉,在一个岔路口停住了脚步。原本想着后面那两个小辈能懂事的走到她前面来带带路,谁承想这两个竟然都规规矩矩的也跟着停了下来,看上去大有她不动他们俩就能站到地老天荒的意思。

    可白笙实在不想说自己不认得路,那作为灵渠山的长老未免也有些太丢人了!

    于是白笙伸出一只手,食中二指轻轻一勾,一声清脆的鹤鸣从空中传来,稳稳当当的落在白笙的面前。只瞧见白笙轻抚它的脑袋,然后轻声说了句什么,南木就在前面带起路来。

    她这是......不认得路?

    这个寒叶峰的长老真的不是别人假冒的嘛?

    橖澈正纳闷,司空慕就直言说破:“长老,你不认得路弟子可以代劳,没必要麻烦这小白鹤。”

    橖澈看着前面的人又一次停下了脚步,垂下来的那只手轻轻攥了攥衣袍。他心觉好笑,有意帮她解围,朝那傻了吧唧的司空慕说:“南木饿了,师尊喂它而已。”

    白笙只淡淡的“嗯”了一声,继续往前走,只不过那只手却跟着放松了下来。

    这位师尊,还真的是很爱面子。

    司空慕对橖澈的话没有半分怀疑,还道他真不愧是卿何长老的首席弟子,刚来第一天就能明白自家师尊的所为。

    橖澈微微叹气一声,傻小子没救了。

    “你听见了没有?他叫我小白鹤?这是谁家的徒弟!怎么敢这么放肆!”南木放弃跟这个看上去不是很聪明的小辈一般见识,诧异道:“我说你来灵渠山也不少时间了,怎么连个路都不认得,还要我来给你带路。真是可怜你要在刚收的徒弟面前丢人了。”

    南木吱吱呀呀的跟着叫了几声,后面那俩听不懂,白笙却是听明白了,并不看它,压低了嗓音说:“你以后是想自己出去觅食?”

    他似乎想起了自己当年去妖族觅食,差点被一条九头蛇吞下去的场景。南木扬了扬脖子,拼命地摇起脑袋,翅膀来回扑腾了几下,说道:“多狠的心呐,好歹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

    然而白笙看上去并不想理它。

    罢了罢了,鹤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了它的小命着想,它还是认真带路,少说些废话吧。

    三人来到芙蓉楼,正是饭点,老弟子热络的带着新弟子,楼上楼下热闹极了。白笙朝南木一摆手,那雪白的仙鹤就登时从他们眼前展翅而飞了。

    本想找个地方坐下来,倒是流觞先看见了他们,觉得在芙蓉楼看见白笙当真是稀奇,于是上前来问:“卿何?你不是辟谷后不用进食吗?之前怎么喊你你都不愿意来,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白笙指了指身后的人,应道:“陪他。”

    这下流觞倒是微微瞪大了双眼,橖澈一旁的司空慕和他家师尊一个表情。不过橖澈倒是没什么表情,抛开他二人就跟上了白笙的脚步。

    橖澈十分熟络的帮她把凳子抽出来,然后说;“师尊原来不用进食的么?弟子不知,下次就不喊师尊了,免得打扰师尊清净。”

    白笙坐下来,对他说:“你初来灵渠山不甚熟悉,为师多带带你也无妨。”

    橖澈轻笑一声,在她对面坐下来,说道:“多谢师尊。”

    而他心里却想,从不下山吃饭的长老而连灵渠山的路都认不全,也不知道是谁带谁。

    正当他想问白笙需不需要自己帮她拿饭的时候,这一张本就只能坐下四个人的桌子旁忽然又来了四个人。

    撇开那俩爱凑热闹的烦人精师徒不说,之前跟流觞坐在一桌的时礼竟然也端着手里的盘子和碗坐在了白笙旁边,一同过来的还有自愿拜入时礼门下的沈青依。

    这都是什么毛病?挨着他们坐吃饭会更香嘛?

    橖澈还没有开口,那个长了一副小白脸模样的药王峰长老就先一步对白笙说:“师妹闭关三年,出关时我尚在外采药,未曾得见。正好今天你来了,看看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师兄给你拿。”

    这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小白脸就是药王峰的时礼长老。

    不过橖澈怎么感觉小白脸比他还能讨好他家师尊呢?

    “等等?师妹?”一旁的司空慕这一次倒是抓到了重点,指了指时礼又指了指白笙问:“时礼长老、卿何长老,你们俩......师出同门?”

    时礼笑着点点头,反问道:“怎么?不像?”

    倒不是像与不像的问题,只是他们二人,一个是药王峰的医圣,天下疑难杂症就没有时礼长老解不了的;另一个虽然行事低调,仅凭一把伏兮剑闻名天下,虽然没有见识过,但卿何长老的武力值绝对不低。

    说白了这二人就是一文一武的巅峰,怎么看也不像是同一个师父教出来的。

    司空慕回答道:“的确……不是很像。”

    白笙往时礼的方向看了一眼,并没有像同门师兄妹之间那样熟络,她语气淡淡地吐露出三个字:“不劳烦。”

    说完,就示意橖澈起身换个桌子落座。

    他虽然不明所以,但确实是看那小白脸不爽,也确实不想跟烦人精师徒一起吃饭,索性就跟着白笙重新选了一个不显眼的位置落了座。

    时礼不光是个小白脸,看上去身形单薄,好似还是个病秧子。还没说个几句话的功夫就开始咳嗽出长篇大论。

    流觞给他倒了杯温水让他慢慢喝下,拍了拍他的背又说:“你别跟她计较,她那性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时礼清了清嗓子,低声说了句:“无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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