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地的箱子。

    魏灵没想到,短短两个月,竟然从家里搬了这么多东西过来。没等拆分完,就听见梁湛问她,要不要帮忙。

    房间门没锁,他站在门口敲了敲。

    魏灵有些奇怪:“你不是在和宏哥他们开小会吗?”

    “商量完了,你没回微信,过来看看。”

    她一看,未读信息在二十分钟以前,翻了翻箱子,递了瓶可乐给他。

    “零食要吗?”

    梁湛摇摇头。

    “帮我装一下这个柜子。”她也不推拒,把最重的活丢给他。

    忙乎了半天,一看时间错过了饭点。

    “请你吃饭,谢谢你帮我这么大忙。”魏灵站起了身,天已经暗了。她拿了车钥匙,园区在源水和云安中间,去哪边都要开车,路程都不远。

    “想吃什么?”

    梁湛把柜子往墙边挪,摆正位置才看见自己的衬衫脏了。换洗好又要耽搁一段时间,于是提议:“不用麻烦,不然煮碗面?这不是有个小锅吗?”

    魏灵的房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甚至还有一个车载小冰箱。

    在临时项目部,有时胃口不好,她会自己开小灶。

    “只有泡面。”她迟疑了一下:“不然回云安?”

    “泡面就行。”

    梁湛坐在魏灵床边简易的地毯上,看着雾气腾腾的小锅里,咕嘟咕嘟的食材,后知后觉地感到饿,他冲了个澡回来,一身清爽。

    “你把张小五的腊肠顺来了?”

    魏灵“嗯”了一声,随后解释:“反正他也是带来大伙一起吃,能吃辣吗?”

    “多放点。”

    她守着小锅,心思却不知道飘哪里去了。

    梁湛对她,仿佛根本没有因为那句“我也喜欢你”改变什么。虽然两人上下级的地位差无形中消融了,但是处着处着,好像奔着友情那个方向去了。

    她不想只做可以安慰他的朋友,也不想只做可有可无的下属。

    欲哭无泪。

    “在想什么?”男人的声音传来,瞬间把她拉回了现实。

    魏灵看他老神在在地盘腿坐在自己地毯上,一身闲适的运动服,头发吹得半干,拿着她的电脑摆弄,偶尔还抽空看看锅里,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

    怎么看怎么不像,能发展成男女朋友的样子呢。

    “在想,周玫来我房间也没有你自在。”她淡淡地说。

    梁湛明显一征:“说要请我吃饭的是你,现在嫌我的也是你。怎么你才开心?”

    “哪里嫌弃你了。”她咕哝了一句。

    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吗?

    问就是抱歉,问就没考虑这些。

    梁副总啊,性别一换,你这没边界感的行为,在八卦论坛是要被讨论几千页的。

    《论我的男狐狸精上司如何释放魅力让我欲罢不能》、《绿茶上司勾引女下属而不自知》、《男女同在一个屋檐下吃一锅面怎么了又不会怀孕》……

    她没忍住,被自己逗乐了。

    “又开心了灵?”

    “啊?”她回过神,把煮好的面分在碗里,递给他。突然回过神:“干嘛这么叫我?”

    “怎么了?”他泰然自若,“你这C盘多少年没清理了,怪不得卡。”合起电脑,他和她盘着腿坐在地毯上嗦面。

    调味包的汤汁裹着自制香肠,面体劲道,生菜脆嫩,魏灵给他碗里加了辣油。在家里被药膳折磨了一个星期的梁湛,满足地喟叹。

    “哎。你这房间布置得比临时项目部那个精致多了。”他看了一眼对面的白墙,“改天我把投影仪带过来,说不定可以一起看看电影。”

    “梁湛。”魏灵把口中的面咽下去,停下了筷子。

    “怎么了?”梁湛看她认真,不由地转头看她。

    “我不想当你的朋友,从跟你说‘我喜欢你’那天起,”她一字一顿地说:“我们要么做单纯的上下属,要么做恋人,没有第三种选择。”

    遥远的村庄传来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她的话落在耳里,却比惊雷更甚。

    梁湛似乎能听到,血液流经耳膜,传回心脏,一路烧得连喉咙都发痛。最本能与原始的渴望,顷刻间卷土重来。

    怎么能,这么直接?

    像只小兽一样,横冲直撞,嘴里说着决绝的话,实际上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你看。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摸摸她的头发,像是无奈,又像叹息:“先吃饭。”

    魏灵懵了。

    实在没想到他是这样的反应。

    她看着梁湛大快朵颐,疑心两人吃的不是同一锅面。

    节后的倦怠像雾气一样笼罩着项目部。要不是有规定按着,魏灵怀疑众人上班时间都在斗地主。

    汪宇说是休年假,实际上年后就再没露过面。听说是调去了其他分公司,而梁湛的通报文件,传阅后也再无波澜。

    唯一的消息是,总公司的副总人选未定,陈知树到底没有补上这个缺,职场如战场,升迁之路迷雾重重,外人难窥其貌。

    “周老大还是心仪梁副,力排众议等他。”周枚兴致勃勃地喂瓜:“最多一年,那个位置也还是他的。”

    魏灵有些厌倦了这些勾心斗角,如果不是心系局中人,她连吃瓜都兴致索然。

    心里原本遗憾梁湛不能如愿以偿,但是现下的结果,好像也还不错?只是不知道其中,爸爸出了几分力。

    她隐隐有些猜测,只是无法证实,爸爸不一定会对她和盘托出。自从三年前她把李燕的锅背下,而爸爸只认为这是理所应当,她心里就堵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妈妈对爸爸或许有很多不客观的评价,但是有一条是没错的。

    他更看重自己的权力。

    他曾经为着权力,打碎了妈妈眼中的爱情,而后又为着权力,打碎了女儿眼中的亲情。以致于现在,两人聊天无关痛痒,再难触及真心。

    连帮个忙,也要等价交换。

    魏灵苦笑,却听见周枚还在絮絮叨叨:“你可得抱紧梁湛的大腿,说不定日后飞黄腾达还要靠他。”

    “这要怎么抱?”她奇了。

    “近水楼台先得月啊。你们天天一个屋檐下,还要我教你?”周枚恨铁不成钢:“听说他还单身,你这么漂亮,难免他不动心。”

    那可不一定。

    魏灵皮笑肉不笑:“挂啦,你什么时候有时间下来找我玩。”

    “先别。”周枚有些难言,但是还是一咬牙:“我知道你有一些……往事,但是人吧,不能画地为牢。”

    原来她和陈知树的事大家都知道,世上果然没有不透风的墙。

    她轻轻笑了笑:“懂,但是都是姐的过客,放心,我心里有数。”

    云安送年是正月十六,梁湛身处异地,把值班的任务挂在了自己身上,十五那天恰好是周五,就把职工都放回了家。

    临行前,魏灵看他一个人孤零零的,未免有些可怜。

    “还是去宏哥家混?”

    “再说吧。”他答得含糊。

    于是不再好多问。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刘芳照例做了一桌好菜,饭还没吃完,梁湛的微信就弹了进来。

    “吃饭了吗?”

    “在吃,怎么了?”她放慢了咀嚼的速度。

    “那多可惜,还想让你带带路,云安哪家的家常菜好吃?”

    她想了想,放下了筷子。

    “你一个人在云安?”

    “嗯。”

    “我知道有家鱼,你爱吃辣,我带你去。”

    不过几秒钟,那边就回了信息。

    “我在你家楼下。穿件厚实的外衣,今天挺冷的。”

    魏灵的心砰砰地跳起来。刘芳见她停了筷子,问她怎么了。

    “周枚约我唱歌,我先去一趟。”她神色如常。起身进房间拿起外衣,想想,又转回来,对着镜子补口红,在手腕和耳后喷了点香水。

    咚咚咚。高跟鞋踏在老旧的楼梯间,路灯应声而亮。她深吸了一口气,总觉得自己心跳过快,

    真是没出息。不过单独吃顿饭而已。

    不过心里还是升起了不可名状的期待。

    一辆黑色的奔驰静静的停在路边,梁湛靠在车上,望着楼梯口,见魏灵下来,直起身。灰色的衬衫和黑色西裤,显得舒朗挺拔。

    距离上次来这里,不过短短两个月,心境却变了。

    等待的人从黑暗中走出来,逐渐被灯光包围。她好像不习惯戴围巾,永远是浅口的毛衣,光洁的锁骨上不饰一物。眼里波光流转,似是有万种风情。

    梁湛轻声问:“怎么不多穿点衣服?”

    “你不也连外套都没穿。”

    他把副驾门打开,让魏灵赶快钻了进去。

    “换车了?”她记得原先他的代步是辆黑色的迈腾。

    “回了趟京南,原先那辆没油了。还冷吗?”他调高了空调。

    “不冷了。你往音乐广场那个方向开,那边巷子里有家川菜味道不错。我给你导航。”

    梁湛不置可否。车子却一路上了环城高速。魏灵看窗外逐渐缩成点点星海的云安市,有些不解。

    “去哪儿?”

    “源水。今晚有庙会,带你去看看,现在应该还赶得上。”

    魏灵抿抿唇,还记挂着他约他出来的原因:“那你晚饭怎么办?”

    “在京南吃过了。”

    抑制不住嘴角上扬。她偷偷地看着车窗,像是得了糖的小孩。

    说是庙会,实则是镇上的居民大型篝火晚会。柴火燃起的火焰窜得老高,欢乐的男女老少挽着手,围着圈边跳边走,音乐震耳欲聋,光束从庙宇旁直直地扫射,像是露天迪斯科,又像乡村版音乐节。

    大俗即大雅。

    人太多,梁湛自然地挽起她的手,低下头凑着她的耳朵说:“少数民族跳舞都是这样,拉起手就是朋友。你要抓紧,别被带去寨子里当了人家的媳妇儿。”

    “轰”,篝火的温度仿佛烫到了她的脸上,她不自觉地跟着他的步伐,边跳边走。

    几圈下来,一身热汗,梁湛把她拉到一旁。

    “热吗?”

    她点点头,有些兴奋,被氛围传染,整个人都舒展了。

    “休息一下。我从京南给你带了奶茶,在车上自己去拿。”

    “你今天怎么了?”魏灵有些奇怪。

    以往他虽然对她挺好,但不会这么周到。

    梁湛笑了笑,并不回话。

    车停在离人群很远的荒地上,SUV的后座上有个食物袋。她拿了起来,却被奶茶旁的东西吸引。

    梁湛双手插在裤袋里,用眼神示意她自己打开。

    “我的吗?”

    那是一个红绢绸的袋子,看上去有些年岁了。魏灵小心翼翼地打开。一根透明接近玻璃的手镯静静地躺在盒子里。

    像是玻璃,却又不是玻璃。星光下泛起莹莹的光。一看就价值不菲。

    “新年礼物。”他拿起镯子,牵起她的左手,认真套上去,“想过给你送礼物,却不知道送什么好。这是我有一年陪我妈去挑珠宝,偶然遇到的,觉得干净又有灵气,顺手买了下来。过年那几天突然想起来,送给你。”

    “这……”魏灵有些慌乱。“太贵重了,不合适。”

    他不理会,只是把手镯套进去,牵起手看了一眼,觉得再合适不过,

    皓腕凝霜雪,古人诚不欺我。

    魏灵呆呆地看着他,任由他把自己的手轻轻的环在他的腰上,脸贴上心口,那里咚咚的心跳,从来没有离她那么近过。。

    她好像又闻到了清冽的味道,像是仙人掌破开了汁水。

    梁湛嘴唇轻轻地贴着她的耳朵,任由体温纠缠在这旷野的风里。

    “魏灵,事不过三,这一次,由我来说喜欢。”

    “我喜欢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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