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灵埋在他的气息里,耳朵贴着胸膛,轻轻地说好。

    即使知道他要的不是一个答案。

    是一场梦也无所谓,反正喜悦足够真实。连这个人的心跳也是。

    像是安抚一般,梁湛摸摸她的头,而后拉开了一点距离,却见她眼神躲闪,不由失笑。

    “怎么?”他用手点了点她眉间的痣,打趣她:“是谁说的,‘要么做单纯的上下属,要么做恋人,没有第三种选择’,现在知道害羞了?”

    魏灵想起说过的话,耳框发热,转头没有看他,假装语气轻松:“继续叫你梁副总也不是不行。”

    “真有情趣。”梁湛笑了笑,刻意压低声音:“那我叫你什么?小秘书?”

    远远的篝火窜到天际,人群不时发出阵阵欢呼。她有些脸热,放开了他的衣服。一垂手,镯子滑到了手背上。

    凌厉的光包裹着一汪水,缠在手上。

    梁湛看清了她的犹豫,拿出奶茶递给她,捏捏她的手:“去车里陪陪我?今天开了好久的车,有些累。”

    魏灵点点头,终究还是收下了这份礼物。

    “不是不考虑恋爱吗?”她咬了一口麻薯,状似不经意问。

    梁湛开了空调,把外套搭在她的腿上,说:“不甘心。”

    “什么?”

    “只做你的梁副总。”

    她转头,看到了他眼里的认真,不自觉地扬起嘴角:“你的喜欢有点晚。”

    梁湛倾身,唇轻轻扫过她的眉尾,喃喃道:“那你再等等我。”

    等什么?魏灵没有问。

    车里有薰衣草药包的香味,她高中备考时压力太大,刘芳买过一些放在她房间助眠,现在闻到,只觉得熟悉和安心。

    不知为何,突然想起爸爸去上班的一个早晨。

    像诸多日子每一个平平无奇的清晨,魏永泰提着公文包,临行前让她好好读书,他在源水工作太忙,万事要听妈妈的话。

    再推门时,日头偏西,意气风发的男人,鬓已星星也。

    “灵灵,离婚是我和你妈妈的事,你永远是我们的女儿。”他嘴唇有些颤抖,“周末就到京南那边陪爸爸。”

    京南哪里呢?

    一转眼她坐在奔驰上,转头看见梁湛开车,烟灰色的衬衫一丝不苟,挽起的袖子露出结实的手臂,嘴唇翕动,似乎是在讲过境线改造的事宜。

    可是她一个字也听不懂。

    只是茫然地看着梁湛。

    “你要去京南吗?京南哪里?”直到他这样问。

    砰。

    她一惊。坐起身时,手机滑落在地,连着梁湛的外套一起。

    原来是个梦。

    空调开着,门外的人听到响动,灭了烟,走到副驾打开了车门,弯腰捡起手机递给她。

    “我见你睡的熟,没叫你……怎么了?”车灯亮起,梁湛仔细地看着她脸。

    魏灵一摸,才发现自己满脸的泪。

    “做噩梦了?”

    “几点了?”她哑着声音问。

    梁湛看看她,叹了口气,抽了张纸,最终什么也没问。

    “一点了。还回家吗?”

    魏灵接过纸,胡乱地擦了擦脸:“这么晚了。”

    手机自动调成了睡眠模式,刘芳的电话没有响,她回了个微信,想了想说:“送我去园区吧,宿舍什么都有。”

    “行,那我留这儿陪你。”

    魏灵一怔,不由地点头。

    梁湛语气近乎温柔:“以后都陪你。”

    承诺散在了春夜的风里,仿佛一晃眼,夏天就来了。

    张小五脖颈上搭了块白毛巾,燃气灶的发出轰鸣声,他一边颠锅,一边看时间。魏灵走进厨房,就看到他热得满头大汗。

    施工队去了南庄。开挖岩层有爆破任务,梁湛去盯现场,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灵姐,权工打电话说,午饭要送去工地,可师傅让我十二点去店里一趟……”他面露难色。

    自从搬来园区,借着周边的便利条件,他找了个修车厂学技术,闲时就到师傅店里帮忙。今天不凑巧,两边的活撞在了一起。

    “没事,你打包好我送过去。”

    出门才发现,车全部开走了。

    她无奈,只能骑着电动车一路逆风而行。初夏的太阳娇嫩而热烈,像溏心蛋戳破胎衣倾泻而出。本是无趣的公路,却因为凉风拂面而倍感舒适。

    不过半小时,就来到了施工现场,远远地,看到梁湛戴着安全帽,跟旁边的人说话,面容严肃。

    她没敢出声。

    梁湛仿佛心有感应,转头看见了魏灵,皱着的眉舒开,唇角不由勾起,却在看见她的鞋子时,眼里浮出了无奈。

    “怎么穿着高跟鞋骑车?”他找了个树荫,从车上拿了折叠椅。

    “啊?”魏灵只顾分饭,听他这么说,低头才发现自己没有换鞋。

    “为了配裙子呀……”她嘟囔了一句。

    工地没有时尚。

    魏灵素面朝天,几天前周枚约她买衣服,才惊觉衣柜被冷落。站在镜子前,看着不修边幅的自己,有些汗颜。

    反观梁湛,即使到了工地,也收拾得井井有条,西裤笔挺,衬衣板正,一丝不苟。

    “晒不晒?”他看着她洁白修长的腿,有些心疼。

    魏灵摇摇头,拿出盒饭和他一起吃。

    “休产假的人回来了,要不,你先回公司?我把人调下来。”他有些犹豫。

    留下她,他心疼,回去,又舍不得。

    魏灵很少看到他这么纠结吗,不禁笑了笑:“怎么,高跟鞋女郎影响施工效率了?”

    “云安毕竟生活方便。”他难得认真。

    “不是说好了以后都陪我吗?”她凑近,看着他的眼睛,露出一丝笑意。趁着说话,把蚕豆都拨到对方碗里。

    她不爱吃这东西,有股土腥味。

    梁湛无奈,接过她的碗,认着地给她挑出来:“我周末回云安。就十几分钟的路。”

    “从过年到现在,休过几个周末?再说,产假休完孩子才多大,你把她换下来,指不定人家要怎么骂你。”魏灵坐在树荫下,看着逐渐繁茂的庄稼,心旷神怡,“再说,梁湛,我们的电影还没看完呢。”

    她说的电影,是《傲慢与偏见》。

    梁湛把投影仪装在了她的宿舍,昨晚,他开了瓶啤酒,坐在地毯上陪她看。

    英伦乡间的生活恬静安宁,贵族青年和貌美的小姐穿梭其间,以爱情的名义彰显自己的个性。达西先生从迷雾中走来时,魏灵难掩激动,想要和梁湛分享初看时的心得,一转头,发现梁湛不错眼地看着自己。

    初夏惊雷骤响。

    她张口欲言,却不知从何说起。

    梁湛也不想说话。

    爱意不一定非要说出来,唇齿相依也可以。

    情动时,他手指一遍一遍摩挲着魏灵的手腕,用力施压,身体燥热,仿佛久死的火山又注入活力。

    最终还是停住了。

    “宿舍太委屈你。”他环住她,轻轻地在耳边说。

    窗外落雨了,纷纷扬扬,魏灵眼睛还没睁开,耳朵就进入了夏天。

    梁湛回想起昨晚,知道她意有所指,不由地笑了,拿瓶水拧开给她:“也是。不过,有个事想问你很久了?”

    魏灵接过水,眼里有困惑。

    “对我心怀不轨多久了?”他整整衣领,拍了拍灰,好整以暇地看着魏灵,“我估摸着,来云安第一天,你就对我一见钟情了吧”

    好一只开了屏的雄孔雀。

    旖旎的氛围四散而尽。

    魏灵放下水瓶,心如止水:“那可不一定。”

    “暗恋了那么久,魏灵,也真难为你。”他拍拍她的肩膀,表示理解:“幸好你眼光不错,及时把握住机会。”

    魏灵懒得理他,装着看风景。

    谁知他越说越来劲:“我知道你想和我黏一块,但是送饭这种事,下次就不要来了,天热,你晒黑了又不开心。”

    “青菜长得多好。”魏灵无视他,对着一片郁郁葱葱田地感叹。

    “哪里来的青菜?”没等梁湛开口,权志安走了过来。

    魏灵忙起身让座,他摆摆手。

    “这是烤烟苗。”权志安顺着她的视线一看,乐了:“你们年轻人,城里待惯了,不认识也是正常。”

    她有些羞赧。

    “小梁,吃完过来一起看看,填方的石料要不要再人工爆破,风化岩太脆,粒径超了。”工期太紧,正好今天人齐,权志安想着,把现场的问题一起解决。

    梁湛起身,把车钥匙给魏灵,让她回去小心。

    她叠好椅子,装进后备箱,隐约间听到权志安问:“和小魏在一起了?”

    梁湛简短地回了一个“嗯”。

    “好好谈,你也老大不小了。”

    之后的对话离得太远,再听不到。

    打开梁湛的车门坐进去,她脸上的热意也消不下去。

    大家都看出来了。

    这么明显吗?

    隔着车窗,远远的,梁湛戴上了安全帽,和施工组的人说着什么。

    白色的衬衫勾勒着宽厚的肩膀,仿佛蓄着无穷的力量。

    她轻轻扇了扇风,却徒劳。办公室恋情不好,可是谁能不慕强?

    梁湛问她,什么时候心怀不轨,她自己也记不清。

    也许是某一次开会,无聊间,观察他给负责人讲技术,枯燥乏味专业知识,却让对方服服帖帖,又或许,是例假身体不舒服,他熬夜加班把本该属于自己的工作,一声不响地揽了过去。

    喜欢他是多么简单的事。

    能在一起才是万分艰难。

    仿佛是心下感应,梁湛转头看她的方向,挥了挥手,示意她快回去。

    她发动车子,还没到园区,李庆安给她打了电话。

    叔叔很少主动给她打电话,她心下不安。

    “小灵,我想了想,还是觉得得让你知道,陈知树前几天来家里了。”李庆安似乎是叹了口气:“你妈妈这几天休息不好,身上有些肿,医生说,是系统性的红斑狼疮导致的肾积水,你心里要有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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