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殷恪的爷爷,老将军殷祀于日前回到京城,姜萤萤还未见过,她咬牙忍痛,夫妻对拜完,听到殷祀的咳嗽声,所有人都很紧张,殷恪着急地唤了声“祖父”。

    “无事,继续吧。”殷祀嗓音似砂纸重重磨过,姜萤萤和周遭宾客一样忧心,听到一道温婉的女声:“爷爷,你今日已经坚持许久了,如今礼仪已成,不如先回屋休息。”

    是许久不见的云若菱,姜萤萤还不知道那次在镜园她撞进乌格罕的温泉池,和云若菱是否有关,总是存了芥蒂,觉得她并非那样真心。那日老将军回到殷府,远远看到她的身姿做派,大有不同,自信明艳了许多。

    云若菱此言一出,众人皆附和,殷祀却不太愿意。殷恪道:“祖父,接下来的宴请宾客,迎来送往,十分繁琐,孙儿担忧你的身体,甚是不安,还是听若菱的,先去休息吧。”

    殷祀终于同意。

    姜萤萤很快也被送进洞房,松了一口气,让喜娘见识到了最为出格的新娘子,一进房间就摘了盖头,大字型躺下,再一个晃神便睡着了。喜娘和殷府的婆子们很是为难,不知道要不要叫她起身,真不合规矩。

    到底没敢叫醒她,过了会儿有人轻轻敲门,云娘子来了,轻声唤醒姜娘子,婆子们大气不敢出。姜萤萤睡得正香,见到云若菱那张很好看的脸,没有半分起床气,糯声问她来做什么。

    “你骨折方愈,今日想必十分劳累,我来替你热敷一会儿,明日能好受些。”

    云若菱带来熬好的药,浸泡毛巾,挽袖为她热敷伤处,姜萤萤感动道:“云姐姐,谢谢你。”她又有些羞惭,面色渐红,云若菱很明显心悦殷恪,知道她要回来,她心里是有些别扭的,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萤萤,你放心。我曾经为了殷恪,用尽手段,万般痴缠,终究没能如愿,我便知道,世事皆有命数,不会再强求不属于我的东西。”

    她竟然这般推心置腹,姜萤萤仰头看她,一时哑声,云若菱似觉得她出神的模样十分可爱,见她睡得头发凌乱,又上手为她重新挽了发髻。

    半夜,醉醺醺的殷恪被扶回房间,完成余下流程,喝交杯酒时两人都无表情,姜萤萤咬了一口饺子皮,十分爽快地说“生”,没人敢来闹洞房,喜娘就没见过这样平静的新婚夫妇,老夫老妻似的。

    说起今夜夫妻合眠,周公之礼的事宜,新娘子一脸不耐烦,连连哈欠,新郎官没什么反应,在她们说话的时候,给新娘子一支一支摘下满头发钗。

    “我去洗漱,你先睡。”姜萤萤点头,殷恪前往浴室,然后在门外偷听的喜娘们便眼睁睁看着,新房里的蜡烛灭了。等了大半夜,直等到殷大人重新回到房间,动静很轻,大约是躺在床外侧,拉了点儿被子,姜娘子抱怨一声,殷大人说抱歉,此后再无动静。

    “这……”

    她们面面相觑,难道今夜就这样了么?这可是洞房花烛的日子,哪有新婚夫妇,这样随便的!

    一出新房的院子,便被殷恪的母亲,秦夫人唤去询问情况。喜娘们如实相告,秦夫人的脸色越发不好,她知道姜萤萤在今日进门前便有些不快,只以为是她累了,便不许殷恪近身。

    这姜萤萤实在太任性,殷恪竟然也由着她,她不知道殷恪方才喝了多少酒吗,也不知道小意慰问两句,亲自给夫君熬一碗醒酒汤。想到此处,秦夫人更念起云若菱的体贴。

    被她念叨的云若菱,正与二皇子司马勐在月下谈心,云若菱寻到机会送出一个香囊:“方才席间,听闻殿下咳嗽了几声,如今天气渐冷,殿下需得注意风寒,这香囊里装了些温养驱寒的药材,若殿下嫌弃,不妨收下。”

    司马勐说起今年来,诸事不顺,几个亲近的好友纷纷出事,连累被父皇责罚了几番,心气儿都没了。他在月下看云若菱,觉得她比从前更加温婉美丽,收下香囊,忍不住将心中积郁一一倾诉。

    云若菱柔声道:“殿下母族昌盛,又是唯一长久在陛下身边的成年皇子,纵使一时失了陛下喜爱,若能韬光养晦,静待时机,一定有再起的机会。”

    她看着二皇子,从他的眼睛里,如愿地看到了惊喜和心动。

    被殷恪打发去幽州,是一件好事,她更认清了自己了,既然无法得到殷恪的爱,她便要做与他并肩的人,让他的视野里永远有她,那样,才不可能忘记她。

    ……

    翌日,姜萤萤睡得四仰八叉,被殷恪揪起来:“要去敬茶了。”他们分工明确,一人用浴室一人换衣裳,等到准备妥当能出门时,姜萤萤发现她的腿一点儿都不疼了。

    “多亏了若菱昨夜为我热敷。”

    去堂屋的路上,姜萤萤把昨日云若菱为她敷药一事对殷恪说了,殷恪点头道:“我也觉得若菱沉静了许多。”

    敬茶时,祖父殷祀和父亲殷凛都很开心,二叔殷冶在一旁傻乐,姜萤萤收了三封非常大的红包,秦夫人面色不太好,喝了茶,从袖中取出一个玉镯,姜萤萤笑眯眯地接过去,自己往手上戴。又听了几句训,成了婚便是妇人,不能再像从前一般任性之类的。

    姜萤萤起初认真听着,后来眼皮越来越重,脑袋一点一点,殷恪借着袖子遮掩掐了把她的腰,她立刻惊醒。

    殷家众人都看着她笑,秦夫人叹气道:“得了,今日便先这样,下去吧。”

    殷恪出门办公,姜萤萤回新房补觉,晚上松烟来说,公子因公事必须留在文渊阁,她没多想,成婚第一日便这么过去了。

    第二日,殷恪来陪她用了早膳,问她伤腿的情况如何,住的惯不惯,问完了,又匆匆往外跑,说是即将举行秋祭典礼,陛下甚为看重,一刻也离不得他。

    第三日,一整天没看殷恪。姜萤萤自己回门,就是从殷府对门走上五步到对面姜府,事实上她每天都在回门。姜府原本就没规矩,更没人敢非议新姑爷殷恪,只道他事务繁忙,才不和萤萤一道回门。

    姜萤萤还是回到自己的闺房里,和出嫁前没区别,写字画画,看看话本,一日过去,到了晚间孟夫人叫她快些回家,她才惊觉,原来自己已经成婚了,成婚了,就得住在殷家。她一直心大,直到现在才感到不适,一口气闷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

    槐叶悄悄提醒:“娘子,旁的大人成婚,都是有几天假期的,殷公子他再忙,也不能不着家吧?而且,你们到现在还未圆房,这不合规矩。”若是旁的女孩子,成婚第一天便面对孤床冷枕,只怕早就自轻自怜,痛不欲生了。唯有自家娘子,还乐呵呵的。

    姜萤萤这才觉得不对,一旦怄气,便觉得哪哪都不对劲,那新房是临时装修出来的,一股子油漆味儿,窗棂、桌椅、床架子都是全新的,没有半分人味。

    她怀着质问殷恪的念头睡过去,第二日一大早,被轻柔地吻着额头唤醒,殷恪幽而亮的眼睛看着她,瞳孔倒映她错愕的脸。

    她扑进他怀里,带出昨夜的委屈:“你是谁啊,怎么突然跑到我的卧室?”

    “我是你的夫君呀。”

    殷恪抱着她,黏糊成一个人,在房间里走动,哄小孩儿似的:“我不眠不休多日,布置了秋祭典礼,带你出去逛逛?”

    姜萤萤很容易被哄好,一路上牵着殷恪的手唧唧咋咋,问他今年的典礼上有什么好吃的,除了皇帝,还有哪位皇子主持祭祀。

    大街上热闹非凡,有官员捧着今年秋收的小麦、菽粟、稻子等农作物沿街游行,街道两边多了好些摊贩,卖各种特色饮食。姜萤萤在人群中,一手牵着殷恪,殷恪的手上则多了各种小零嘴,等她随时传唤,把她要吃的东西递过去。

    人们都在猜测,今年陛下会带哪一位皇子主持祭祀,从前一直都是二皇子,但如今二皇子失势,大皇子又回了京城,这真不好说。不多时,人们惊讶地发现,皇帝挑选的人,竟然是公主殿下,司马鸢。

    姜萤萤看着司马鸢,觉得她如今真美,雍容华贵,怡然自得,远远望去正如瑶台仙子,姜萤萤想起她亲自向陛下恳求,赦免驸马对她的冲撞之罪,为驸马官复原职,又觉得这样善良的公主姐姐,应当拥有一个美满的人生。

    殷恪赞同道:“一定会的。”

    姜萤萤看了他许久,忽然往他胳膊上掐了一把,殷恪不明所以。姜萤萤咬牙切齿道:“那么多女子都曾经心悦你,为了你忧思伤神,你怎么不反省反省你自己。”

    殷恪捏捏她的脸,无奈道:“可惜我只能娶一位妻子,没办法,她们都不是萤萤,我只能叫她们伤心了。”

    姜萤萤看着他祸水的脸,心底的馋虫在蠢蠢欲动,刚凑过去一点儿,殷恪就勾住她的手,带她逆着人潮走。

    还未离开这条大街,天空突然变黑,大雨倾盆而下,百姓四散奔逃,侍卫们似乎早有预料,有条不紊地疏散百姓。殷恪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把伞,撑在两人头上。

    “怎么会突然下雨?你们都知道?”

    “嗯,秋祭的日子不能改变,只能如此了。”

    再走两步就是江边,云雾飘渺在江面上,姜萤萤眨眨眼睛,看见一艘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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