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科学。”凌晨箫坚定地说。

    “也许鬼只是没有被目前科学技术水平验证的存在。”夏知末。

    眨眼一瞬,一把沾满鲜血的刀刺入凌晨箫腹部,如同鬼魅般,毫无声息的出现。

    刺痛的触感就像身体变成了硅胶海绵,刀尖和血肉骨头摩擦,因为无法刺穿身体而抵死疼痛。整个人像被串在火炉上,被人像块肉一样推攘。

    凌晨箫摸了下流血的地方,可刚才没有看见来人,也没有人上前攻击。

    夏知末一只手扶住他,提醒:“躲墙角去。”

    凌晨箫晃头缓了一下没动身,只将拳握紧,作出防御姿势,周围物品摆放没有任何异样,唯独一些诡异的光影变焕。

    凌晨箫捂着伤口咧嘴笑道:“有意思,喂!别躲着,出来聊聊天呗。”

    如果刚才的袭击只有凌晨箫没反应过来尚且可以解释,可竟两人都没察觉到对方,甚至连一个影子都未捕捉到。

    “赌一个吧。”夏知末审视着周围环境说。

    她在黑暗中感受环境的变化,空气的流动似乎诉说着多余的存在,她确定此人还在室内,在过去的经验侦查中,迅速判定此类非自然事件。

    她当机立断奔向出口堵住,用一瓶水在空间地上均匀洒满一层。

    凌晨箫顿时明白她的意思,只要让那个人显形即可。于是凌晨箫勾唇一笑:“显形,这还不简单?”

    他右手拿讯机,左手握火机。

    夏知末不可思议的对上了凌晨箫的脑回路,猜到了他要做什么,下意识思考可行性与危险性。仅一秒,分析结果通过,全程没有任何对话,眼神交流后,她堵地下室的门防止人逃,又给凌晨箫指了指消防栓的位置。

    闯入者只要一有动作,地上便会发出轻微水声,凌晨箫找到一个大概的方位后,在他的背面直接用火机点燃纸巾,将纸扔在周围的可燃物上。

    火焰像水帘一般蜿蜒成红色幕布,凌晨箫在闯入者没反应过来前,喜笑颜开地奔向夏知末,仿佛做的不是什么坏事。

    夏知末被他的笑闪了一下,顺手把他推到自己身后躲好,凌晨箫这才想起腹部钝痛的伤口。

    火焰越烧越大,每当火靠近门口,凌晨箫负责灭火器控制火势,夏知末负责阻止闯入者暴力逃跑。

    安静地只剩下燃烧声的地下室,玻璃破碎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一个花瓶毫无征兆地被摔在角落。

    夏知末并未分心,从花瓶破碎的角度来看,闯入者是从远距离向落点抛去,所以她一眼识破这劣质的吸引注意力法。

    她满眼哂谑,心想这人有点笨啊。

    下一刻,刀光闪烁,夏知末立马作出反应一脚踹开隐形人,那人发出一声闷痛。夏知末朝他的方向走去,一脚横踩在那人的脖子上。

    “敢动,我就碾碎你的脖子。”夏知末平静又疯狂地说。

    脚底的人立马安分,皮质鞋底反复碾压着咽喉,像疯狂的猎人玩弄自己的猎物,只是轻微的窒息,却又不致死。

    空气温度逐渐升高,火势越来越大,夏知末像是玩腻了这只不会叫唤的哑巴。

    突然脚底的人沙哑地开口:“放开我。”

    她恹恹地说:“我不喜欢没礼貌的人,说话的时候要看着对方的眼睛。如果想我放过你,那就把让你隐形的东西脱下来。”

    然后是一阵沉默。

    夏知末不打算听他回答,直接两针麻药扎进对方大腿,接着是手臂。

    闯入者的四肢很快失去知觉,他惊恐地望向夏知末,在那一刹目光相接,他觉得自己仿佛被赤身暴露在视线中,无处遁形。

    夏知末礼貌的微笑一下,转身离开,她握上门把手,将那段火光彻底关押在黑压压的地下室。

    燃烧的地下室里突然爆发一阵尖叫与咒骂。

    夏知末和凌晨箫听着里面的惨叫忍俊不禁。凌晨箫可不是圣人,每天忍耐着人类社会的现行法律,而这人主动撞枪口。

    “放我出去!啊!”怒吼、拍门声越来越大。

    凌晨箫:“别急,让火弹飞一会儿。”

    估算火焰燃烧时间,里面的人声音逐渐减小。

    凌晨箫拨打了消防电话,焦急的声音,脸上却是笑的:“不好了!着火了!地址是新区别墅03。”

    通讯结束,凌晨箫上前打开地下室门,然后迅速闪开。

    果不其然那人垂直倒在地上,一个身穿风衣的男子。

    凌晨箫反手用消防器对他身上衣物清扫,可惜那男子身上并没有受伤,只是被吓晕了。

    凌晨箫包扎好腹部的裂口:“对了,秦回舟还在地下室里吗?”

    “他早跑了。”夏知末回答。

    地下室的乐声,渐渐疏远,却像为登台铺垫。

    秦回舟盘坐在大厅沙发上。

    秦回舟瞄了一眼凌晨箫:“我这儿没有医药箱。”

    凌晨:“不用,谢谢。”

    “回警局。”夏知末眼神示意秦回舟。

    “我也要?”秦回舟问。

    夏知末沉默了一会说:“出于你的安全考虑,等做完笔录就可以走。”

    秦回舟怀疑夏知末有些生气,他猜测她已经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有目的性的潜入,只是攻击了凌晨箫,在当时黑暗的环境下,不对单独行动的秦回舟下手,偏偏挑武力值高的凌晨箫动手,怎么想都和秦回舟有关。

    秦回舟没有任何想解释的意思,这是他被迫代替工会向夏知末发出的第一个警告。

    夏知末早发现闯入者时就理清了一切,旧时际在提醒她,她和旧时际之间的赌约。

    不过,夏知末很不爽,一个赌徒面对挑衅时不会臣服,她心中隐隐磨牙,绝不允许有人在未经允许下动她的东西和人。

    秦回舟是算计的人之一,所以放火时,她没有丝毫犹豫。

    夏知末望向凌晨箫,凌晨箫脚一下一下,像踢石子一样试图把地上装死的人逗醒。

    很快消防车来了,解决完别墅的火灾问题,凌晨箫爽快地给秦回舟转账用来作赈灾修缮款,并承包了一家装修公司。

    回警局后,许看阴森地盯着凌晨箫,凌晨箫装作忽视这目光就要往里走,夏知末微笑地提醒了一下凌晨箫,许看在看他。这下凌晨箫不得不走向许看。

    许看一脸阴沉:“你知道你这么做,上级会怎么判定你现在的精神危险程度吗。”

    凌晨箫漫不经心地说:“停~职~威~胁~”

    许看无奈扶额:“你真是一点也不在乎自己,你倒是不急,可我们看着着急啊。”

    “……”凌晨箫婉拒了这一句道德绑架。

    “你要是停职了,我和于疏桐在这偌大的深宫中如何生存!”

    凌晨箫拍她的肩:“自挂东南枝。”

    许看:“有必要把去死说得这么文艺吗。还有,元副局找你,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凌晨箫散漫的开着玩笑:“放心,元副局看我长得帅的份上不会说我什么的。”

    说曹操曹操到,元副局的浑厚的嗓音说:“凌晨箫,来办公室。”

    凌晨箫没有回应,朝办公室走去。

    一进办公室就听见元副局的愠怒:“凌晨箫!”

    凌晨箫无话可说。

    “凌晨箫,三个月前,在未证据确凿的情况下,直接解决目标,虽最后确认结果无误,但未按程序办事。”

    “两个月前,组织行动中无故毁坏公共设施。处理结果:凌晨箫现已缴纳罚款。”

    “一个月前……”

    凌晨箫耐心地听着这位老人唠叨,心想,叽哩咕嘟说啥呢。

    “凌晨箫!我知道你想反驳,我知道你有你自己的理由。但是!‘他’想让谁走,谁就得走,从你调到明光市,我很看重你,你作为高级执行官,只要忍一段时间,少说话,少做事,我再去劝劝,不就什么事都没了吗?”

    凌晨箫:“其实你劝也没用,你没发现他们只是想封口吗?”

    元副局沉默了一下:“我知道,那几个被冤死的警察确实是一部分原因,当时的事谁也没办法预料到,但你自己的精神危险值也是另一部分原因。”

    凌晨箫言笑晏晏地说:“我精神危险值从七年前就一直保持在s级危险人物,很稳定啊。”

    元副局下口说了气话:“联盟当初票选就应该把你们这群人纳入严格管控范围。”

    凌晨箫:“元副局,今天这次放火,完全是出于我人身安全而作出的应对措施。并且最后除了我,没其他人受伤。”

    元副局语重心长:“我知道你没问题,但危管中心只会看你做了什么,他们看到的就是你放火,然后就会继续评定你的精神值。”

    凌晨箫当然知道这一点,他被约束的这几年,一直游走在规则边缘,他只是云淡风轻道:“说明我很特别啊。”

    元副局摆手:“嗐,走了也好,走了可别回来了,这儿不值得。”

    凌晨箫一笑作答。

    *

    “那我先去休息了。”秦回舟疲惫地说,他今晚还要准备演唱会。

    夏知末只是点了下头,因为今天地下室的事,她开始警惕这位几年的老朋友,错就是错,一旦发生一次,她就会毫不犹豫的切断。

    秦回舟淡淡的离开,他知道自己错了,也不舍得看夏知末委屈,所以他在愧疚后悔,更为自己将要做的事恐惧。

    向烽北已经带人埋伏在现场的各个方位,安保力度加强,为了严防外在危险人员进入。

    “嘿,嘿!”许看在现场蹦蹦跳跳和向烽北打招呼。

    许看撩撩头发:“大帅哥累了吧,于疏桐呢?”

    于疏桐幽怨地从向烽北身后冒头:“砍姐,我眼镜度数好像又涨了,可以算工伤吗。”

    许看怜惜地摸摸他的头:“都算都算,不过18岁之后度数不容易涨了啊。”

    “我……不能是朵娇花吗?”于疏桐低垂刘海,狗狗眼委屈地看她。

    许看:“好,好,好,你最美。”

    向烽北一旁静静看他们打闹,见没什么事,便又去巡逻了。

    秦回舟刚好在这时跟着工作人员入场,提前等在场外的粉丝蜂拥而上。

    秦回舟耐心地陪她们聊天说话,没有收礼物但接了一些手写信和卡片。

    秦回舟知道她们中的有些人可能是坐二十多小时的硬座,可能晕车晕机低血糖,所以直到工作人员催促,他才转身离开。

    秦回舟到休息室后,一直在放空,甚至感受不到周围人在做什么。

    临近候场,他才如梦初醒。

    赵经纪人拉着他手絮叨:“哎呀,最后一次别紧张,不出问题就行,之前都这么过来的。”

    秦回舟忽视她,等待消息界面,当他看见,夏知末发消息说她也来了时,他心猛颤了一下。

    只是一种预感罢了。

    凌晨箫和夏知末到现场时,坐在视野开阔且方便行动的位置。

    开场前2小时,观众进场。

    人群相互推搡,有激动的,有担忧的。

    开场前1小时,伴舞热场。

    每个人都只剩激动。

    秦回舟在后台举着麦克风,将它逆光对准舞台的光源。

    像梦一样。

    以前的梦,他好像看见了夏知末,好像看见了林自逸。

    走到河边时,一个人意味不明地笑着叫他:“回舟,过来一下。”

    秦回舟虽然警惕,但心里想的也是,没太大威胁。

    直到他在河边蹲下,那个人一脚踢在他背上。

    他脸朝河面,“扑哧”翻起大水花。

    几乎是肌肉记忆的开始闭气,他麻木地感受不到应有的气愤和无助,精力一瞬间被掏空,自己也觉得好累。

    连水花都小了些,一声熟悉的声音让他骤然清醒。

    他的心震荡,只是睁开眼望着林自逸,明明看不清什么,只觉得激起的水花荡开了很多东西。

    那一刻他想阻止林自逸下水救他,林自逸可以站在岸上,别靠近才好。

    秦回舟眼底的震惊、呆滞,他的身子热了,心也热了。

    林自逸是他表叔的邻居的孩子。

    他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在水乡的杨柳阴下。

    那人很张扬:“弟弟,叫我帅哥,送你个风车。”

    光成了树的染料,却洒不进巷中河底。

    秦回舟果断地回答:“滚。”

    两人互坑着一起长大,秦回舟过年过节都是一个人。

    林自逸的家长虽然心里疑惑,怎么十几岁的孩子总是一个人,但常常叮嘱林自逸要多照顾秦回舟。

    所以春节之类,虽然两人亲而不和,但总是被大人盯着同床亲近。

    小时候的秦回舟没睡醒,一头呆萌地发起床气:“地球毁灭了?”

    那时的林自逸光芒四射,秦回舟沉默寡言。

    两人的小时候就像两个极端,长大了却像长成了对方的样子。

    秦回舟想到这里,笑了起来。

    背景音乐响了,舞台很高,而他在阴影下,对着麦克风说:“要记得我。”

    全场沸腾。

    或许,你们懂我的音乐,我懂你们的热爱。

    任何爱都是互通的。

    耀眼的光,时代沉沦的美。

    或许这不是一个快乐的时代,但自身的信仰可解万难。

    “接下来,是最初发表的歌,鼓点是蝉鸣。”

    《自我》

    “遗憾让爱缅怀”

    “纵身逃离星海”

    “在历史之外”

    “他拥有过去现在未来”

    “不在意骗局的成败”

    我爱你,可好奇怪。

    舞美的灯光神圣又幽深。

    圣铜绿像跪拜,双手祈祷,灰藤庄严的缠绕。

    脑海中不断闪现过去的走马灯。

    林自逸一直说:“你的状态不对,我想拉你一把。”

    世界是永远未知的吗?

    他不知道林自逸后来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这七年,他只见过他两面。

    第一次,他狠下心质问林自逸:“所以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和我说那么多话,为什么要答应我不离开,我都信了你知道吗?”

    林自逸啊,林自逸……

    如长夜,却垄断光明。

    喜欢吗,不喜欢吗?

    还会见面吗?至少不要偷偷对着镜子说好久不见了吧。

    那我是不是越来越像你了。

    尾奏不知不觉停下,他努力地记住台下每一位粉丝的样子,因为每一次相见的机会都是千辛万苦所换。

    秦回舟张开双臂,像要拥抱世界。

    “大家,闭眼吧。”

    过了几秒,观众席枪响。

    爆炸声同时从后台传来。

    台下的警卫瞬间出动。

    人流突然分散,警卫有序划开界限。每个人脸上都是震惊和恐惧。

    夏知末在台下,人流模糊川涌,只有秦回舟一个人在台上失神,像舞美中的神像,圣洁却无能为力。

    “别怕,结束了,不要怕。”秦回舟声音略带颤抖,仍镇静地安抚众人。

    四个警员冲上台将他的双手反钳住,他弯着腰,发丝垂落脸颊,无神又冷静地凝望着所有人,他用口型,对粉丝无声地说了几个字。

    现场的慌乱,媒体新闻炸了。

    粉丝无措地留在原地,他们懂了,秦回舟是想说的是对不起。

    秦回舟被带回警局,夏知末速度跟随,凌晨箫则留下帮向烽北。

    秦回舟还没被押送到点,死者的信息就核对出来了。

    皆是一些……犯案在逃人员。

    闻堪折:“这都算什么事儿?”自从冯式微死后,闻堪折副队已经对这个世界产生了深深的困惑,夜竹在旁边安抚了一下。

    “不论他这是不是在为民除害,先审问这事儿的主犯是谁。”闻堪折把烟掐灭。

    夏知末在这时刚好到警局。

    她携顾问的身份要进去与秦回舟对峙,闻堪折公事公办的拒绝了。

    夏知末急不可耐,可也只能坐在原地。

    网上的人骂的很难听,“怎么不是他去死”“恶心”……

    即使官网发出这些死者的身份也掀不起水花。只有粉丝在不断的奔走各大平台。

    夏知末心中的不安愈演愈烈。

    她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这件事一定和旧时际工会那群人脱不了干系,可秦回舟为什么会再次接触到他们?

    一群反抗主义者。

    夏知末按下蓝牙耳机,电话接通。

    对面人语气轻佻:“那和尚也来了。”

    “谢谢提醒。”夏知末巡查周围。

    大多数人都急匆匆地,几乎无法分辨其中细微的差别。

    一个抱着资料的人和人撞倒在地,夏知末循声望去,装作不经意走上前,想要扶起那人。

    那人低头看不见眼睛:“谢谢。”

    出声的那一刻夏知末立马反锁他的喉咙:“不用谢。”

    周围人懵了,上来劝架。

    “小姐姐,没惹你吧。”

    “说,你们打算做什么。”

    周围人认出这是警局新来的顾问,不敢轻举妄动:“这是发生什么了,坐下来好好说。”

    两人异口同声:“我和她/他没什么好说的。”

    那人开口,浮夸的看了眼自己手腕上并不存在的表:“天呐,时间到了。”

    “废话?”夏知末。

    说完话下一刻,轰隆声从警局门口传来,警报响彻云天,大量警力上前戒备。

    “光头。”夏知末用手铐将他绑在铁栏杆上。

    夏知末冲人喊:“别去正厅,看好秦回舟!”可惜声音太小,没人理会。

    连闻堪折都被爆炸的声响引出来。

    夏知末立刻上去拉住他:“秦回舟呢?看好他。”

    闻堪折:“放心,他不会有事。”

    夏知末尽力克制自己:“我是怕你手下的人出事。”

    闻堪折与夏知末并不熟,也不怎么信任她说的话,还是选择相信自己一开始的判断,怎么看也是外面的事紧急。

    一个人托着手臂跌跌撞撞跑出来:“闻副队!!人跑了。”

    调虎离山,无力感涌上心间,夏知末说:“没事,那没事了。”

    她很想就此躺下休息,但还是转身抓了个警员开车,系安全带时,她莫名其妙想到,怎么凌晨箫就能总是和她想的一样呢。

    “他从哪边离开的?”

    “有人从外围协助破了铁栏,跳楼离开。”

    “知道了。”

    *

    秦回舟跟着旧时际工会的人,他们都蒙住了脸,但他都认得他们。

    他们的关系很尴尬,秦回舟幼时便随工会办事打下手。

    但其他人并不排挤厌恶他,他们会一边保护他,一边在秦回舟被当实验品时,无所作为。

    在逃离的路上,或许回忆起了很多东西。

    想起被义父按进水里挣扎,想起那些被命令亲手进行的生.命.实验。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们即使可怜他,却不敢靠近他。

    不敢靠近一个,从小,手上就沾满鲜血的人。

    没人会信,如果不是他本性中生来的杀戮,又怎么会被迫接受。

    秦回舟往往不懂,旧时际工会的大多数人都是为了除掉世上的坏人,却忘了自己也是人,人性难敌。

    他不认可他们对他的受害者有罪论。

    但那些恶的确出自他手,他很早就做错了。

    伦理问题最为难解,幸而他找到了解决一切的办法。

    *

    公众监控监视指挥追捕人员的行进路线。

    凌晨箫听完警局的意外后,没陪着向烽北,也纵身前去追查秦回舟。

    夏知末跟着定位不断行进,这个地方?很熟悉。

    一座直通玻璃栈桥的废弃建筑。

    可工会的人,难道不是来救他的吗?

    定位消失了。

    没有人知道他会去哪。

    夏知末思绪萦绕,以她的了解,她知道秦回舟会去那座玻璃栈桥。秦回舟,如果这就是你的选择,我应该尊重你,还是阻止你?

    与此同时,秦回舟被工会的人护送到一个废弃工厂。

    “我可以做些什么。”秦回舟眼里噙着笑,让人感到平静。

    工会的人说:“照顾好自己。”

    秦回舟:“和客舟们说会儿话,没什么吧?”客舟是他歌迷的名字。

    “别太久。”

    一种新型的IP地址扰乱器,如果要连线,那正规平台肯定是会被查出来的,只有……

    秦回舟打开了深雾,一款旧时际网民多方自发研制的黑网,在这里面可以使用自制的插件。

    整个平台瞬间爆满。

    根本没有房管,秦回舟自顾自和一些弹幕聊天,单看屏幕一切都很平静,像上次一样,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为什么开播?”秦回舟念出弹幕。

    “嗯……像上次一样吧,但是我们变一下规则,你们提问,但不许说真话。”

    “第一位观众。”秦回舟连线了一个,他记得他见过这位歌友的头像和名字。

    女生刚开口略带颤抖,很快镇静下来:“舟舟……能重来吗?我也不知道,但我真的好怕。”怕你离开。

    “我明白,可能要等很久很久了。”

    “所以是有机会的对吗?”女生哽咽地泣不成声。

    秦回舟收敛眼睑:“一定会的,有你们,才会有我的存在。”

    “谢谢大家的支持。”

    “舞台上那些明艳夺目的,事实上腐烂已久。”

    “我想说,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我本不需要那些空洞的尊严,但我给你们丢脸了。”

    “我们一定会再次相见,相信我。”

    “对不起。”

    又一次短暂的相见。

    警局的人手忙脚乱,在秦回舟连线时疯狂定位锁定他的位置,随后立马出动警力。

    秦回舟始终觉得,他不属于这个世界,他也不该属于旧时际,他却在那里生活了十几年。

    工会派来的人不多,完全想不到秦回舟会对他们反水。

    秦回舟故作轻松的靠近他们,举起电脑出手果断把人砸晕,物理学力量。

    最后一个人反应快,他见秦回舟要跑,上前一下拽住他的手腕。

    秦回舟疼地皱眉,他迅速借力,绕后,那人很直接的转身肘击。秦回舟俯身撞向他小腹,一直不要命的打法,双人齐齐撞墙。

    秦回舟握着疼痛的手腕,吸了口凉气。

    找到一辆车,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手腕的疼痛像一壶经年烈酒。

    每次弹琴都是一次折磨,在他首次出道弹奏音乐时,网上赞美不断,公认的“青年音乐天才”。

    他半是惊喜,半是痛苦。

    倒在钢琴上的那一天,斑驳的色彩覆盖在手腕。

    义父控制着他,等待实验证实的一刻。他会对手做很多康复和养护,但义父从小会用电击在他淹水后,让他清醒。

    他像个痴呆一样在地上颤抖,像一条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鱼。

    多嘲讽,多遗憾。越是这样他越拼命练琴,昼夜不分,酸痛成为了病态。磨损导致的腱消炎,当他坐在诊室,听见医生对他说,不能弹琴了。他的悲喜就在那一瞬合并成无色无味的空气。麻木的行走世间,身后早已遍布尘埃。

    直到时间的概念消失,他才不知不觉到了他要去的地方。

    他开车上山,爬上阶梯,空气让人清醒,可头脑灼烧如热油般煎熬。

    释然般的站上玻璃栈桥。

    桥上有一架捐赠给景区的钢琴。

    他抚摸着那家钢琴,上面写着“亦晚”。

    秦回舟像是在问自己:“还记得啊。”

    这架钢琴是林自逸送的,林自逸是秦回舟过去最重要的人,他总是能在雨天找到自己。

    在他们分别的那天,他沉默了很久,并不在乎他们结局,因为病态地习惯了等待,所有的期待都是他。

    飘驳的衬衫洋溢在风中,此刻天地间仅此一人。

    他坐下,弹起了最后一曲。

    是没听过的调子。

    在夏知末搜寻的路上,她问了把秦回舟带走的警员,在审讯过程中,都说了什么。

    秦回舟偶尔吊儿郎当,但他是位聪明、理性的人,要是他想走,那他定能全身而退

    但现在,他选择了清醒的旁观自己走向死亡,警局笔录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却是:

    “他是我的爱人”……所以想留在他身边,这很正常。

    尽管目前为止发生的一切,都不在人类所定义的正常范畴。怎么会有人,因为一个连面都见不到的人,执念这么久。

    夏知末争分夺秒地上山,汗水淋湿衣衫,不止是累,更是心慌。

    她听见了音乐,顺途奔向栈桥。

    救护车灯闪烁是对生命的预警。

    命运在一个钢琴停止符后倾泄奔涌。警笛恰好响起,琴笛交错,治愈世界的光在灵魂中破茧。

    夏知末看见了他。

    他微笑着不语,扶着钢琴,揉捏了下手腕。

    夏知末抿唇:“回舟,我们回家。”

    “我把林自逸那废物给你逮回来,回舟,我们一起回家。”

    她一边说,一边缓慢挪进。

    秦回舟低头,颤抖的双手失控合十。

    缅怀和期待两个词太沉重,也总是用来形容那些最后被留下来的人。

    夏知末不能贸然上前,眼睁睁看着秦回舟的身躯在玻璃栈桥上摇晃,她一口气提到心眼儿。

    秦回舟背对太阳,当夏知末直视他时,只剩漠然刺眼。

    秦回舟在风中仿佛已经到了极限,声音艰涩难忍:“求你了,不要看太阳,不要看我。”

    夏知末绷紧的全身顿时崩塌,立刻向他冲上去,握住他的手腕。她艰难地摇头,脸颊充血,膝盖磨破,眼泪顺着一滴一滴模糊视线,她甚至看不清他的脸,却没忘记抓住他的手。

    模糊中的最后一面,他好像还是笑了一下。

    像过去那样,遇到事儿,笑笑就好了。他也不是不痛,只是不想有人为他难过。

    凌晨箫和大部队姗姗来迟。

    凌晨箫没来及登上栈桥,目睹了秦回舟掉下的过程。于是立马指挥救援人员离开,下山搜救。

    凌晨箫安排好后,立刻回头,他发现夏知末的情感抽离好像只要一瞬间,起身后便毫不犹豫地准备下山。

    她甚至已经在脑海中考虑好最坏的打算。规划网络舆论问题,秦回舟除了林自逸和她没别的朋友,她必须善后好一切。

    秦回舟作为事件的中心人,在演唱会枪响的那一刻,幕后主使绝不会暴露,而他便会是第一嫌疑人,所以他注定会被警方关押。当他被工会从警局救走时,他不想再回到工会,也不愿再被工会控制。

    他没有选择,也没有退路。

    至于那几发子弹,到底是不是工会的手笔,已经明了。

    凌晨箫刚想安慰,夏知末主动开口打断说:“走吧。”

    夏知末在风中回望凌晨箫。

    “我没事。”

    “有需要随时找我。”凌晨箫说。

    夏知末向他点点头,本来想礼貌的笑笑表示自己真没事了,但硬挤的也太难看了。

    凌晨箫:“没事,不想笑可以不用笑。”

    夏知末只觉得自己走路还是轻飘飘的。

    她琢磨着:“玻璃栈桥上的那架捐赠给景区的钢琴,是林自逸送的,林自逸是他爱人。”

    凌晨箫在山脚时听到了琴声:“很好听。”

    夏知末装作不在乎地玩笑:“秦回舟真的装死了,死也要给自己配BGM。”

    凌晨箫自动识别出地狱笑话:“羡慕他。”

    夏知末反应过来:“别做这种美梦。”

    高寒的风掠过千山,好像能真的到达彼岸。

    钢琴的回声,落入远山,诉说一生,没有人会怜悯天才,直到天才再也无法弹奏钢琴。

    她说:“秦回舟非要给那架钢琴取名叫‘亦晚’,我和林自逸说不行,和他名字连起来不吉利‘回舟亦晚’。”

    “但他说‘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不好吗?别看的太清,兴致到了就向前走。”

    自主纪元不是一个真正的时代,决定权在天上飘着。

    夏知末隐隐预感,这只是开端。当一个秩序被爆破时,地底早已腐烂生根。

    死亡悼念席卷,真相大白时,网上的咒骂一笔勾销。

    李正之和后赶到的警队人员忙的不可开交,迅速组织好现场。

    这一连串事件发生中,他们一直是被动的一方,因为组织救援不及时,主负责人李正之也将被检讨,凌晨箫作为前负责人也将承担一定责任。

    所以现在整个行动部门的气氛都很低迷。

    整个事件悬而未决,有关冯悸事件背后的指使人毫无头绪,秦回舟死亡之前又发生了什么。

    李正之前往技术科,结果显示伏山心的定位消失之后,下落不明。

    李正之紧锁眉头,愤怒如巨石重压在心口,又被一阵阵无可奈何的无力感粉碎堆砌。

    记忆像一把钝刀刺向他的喉咙,当初夏知末执意要继续追查冯悸事件背后的真相时,他以为只要他不深究便能减少麻烦,而今却成为了悬在所有人头顶的利刃。

    依现情况,必须处理好当下的事情,即使不安因素在心底深埋,时刻倒数着一种深刻的错误。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这次的失误会让他如此焦虑,也许是因为那个所谓的“工会”从不按逻辑出牌的疯狂,也许是旧生活被打乱的惊慌。

    他用手按了按太阳穴,联系了舆安部和警卫队,新闻发布会必须安排妥当,他还有很多事需要处理,不能因为个人惊慌乱了大局。虽然他刚上任队长,但他认为必须肩负起责任。

    *

    夏知末和凌晨箫在医院办理手续顺道休息。

    太晚了,凌晨箫出去买了饭菜,回来时夏知末就静静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

    现在正是黄昏,走廊上的人不是路过,夏知末好像察觉到他的到来,偏头躲开他的目光。

    她手机响个不停,就是不接,急促的铃声和匆忙路过的人,像是世界都停止了。

    凌晨箫轻声的关心问她:“怎么不接?”

    夏知末好像这才回过神:“骚扰电话。”

    凌晨箫不语,夏知末仿佛猜透他在想什么。

    她说:“是不是亲属死之后,都会接到很多殡葬的电话,他们一直催我。”周围所有声音都在反复确认,他不在了。

    凌晨箫:“还有可以帮忙的朋友吗?”

    夏知末:“他没有了。”

    凌晨箫:“没关系,我知道一家不错的殡仪馆,灵车我来联系吧。”

    夏知末有些酸涩的嗓子突然哽住了,悲伤混乱的空气里,像被人打下一针镇定剂:“……嗯。”

    “节哀,别难过。”凌晨箫担心地看着夏知末,他义正言辞的样子。

    夏知末也看出来了,他的确不怎么会安慰人,但他很认真。

    夏知末面子大过天:“其实我只是被辣椒呛到了,不过……谢谢。”

    凌晨箫:“……这是辣椒的新吃法?”凌晨箫默默记在备忘录,嘴硬吃辣椒容易呛死。

    遗体被寄存在医院太平间,秦回舟高空坠落后,并没有立刻死亡,他全身多处骨折,肋骨断裂,持续了十几分钟,等待救护车来后,他仍然忍受着死亡的剧痛,留存一口气。上救护车后,在回医院的途中,夏知末就陪护在秦回舟身边,呼吸机尖锐的叮铃回荡在狭小的救护车中。

    夏知末浑身筋疲力尽,直到医生在一旁说:“情况不对。”

    她站起身,给医生们让出位置,白色的身影挡住了病床上的人。她只能通过缝隙,看见秦回舟的眼睛,布满裂痕。

    救护车的笛声像一道催命符,听得人心烦。

    下车后,她看见医生越来越急促的身影,他们后颈的汗水。

    她仿佛看见了缝隙中毫无变化的双眼,和停止的呼吸。

    她的耳朵有一瞬轰鸣,直到医生的一句:“抱歉。”

    凌晨箫伸手挡住她的视线,夏知末松了口气闭上眼,靠在凌晨箫肩头,喉咙像被用力掐紧封死。

    夏知末前去开具死亡证明,处理各项报销事宜。等这些流程走完后,她需要去派出所销户,寿衣,遗像,骨灰盒,黑纱。灵车准备遗体袋,纸棺材又要几个人跟车。

    夏知末吃不下什么东西,凌晨箫给她带了粥和汤。吃什么都没味儿,跟喝水似的,连吞咽都觉得疲惫。

    等一切完事后,天都黑了,他们才有空去太平间探望。

    夏知末和凌晨箫跟随着太平间的工作人员来到负一层。

    这里的安静不像平时那样,这里的安静中给人一种未知的恐惧,它像深渊睁开双眼凝视过路人,却又只是凝视,又像在悲悯。

    身前一排排停尸房,每个人就躺在那块小小的盒子里。

    死亡是平静的,是安抚人心的,那是深爱之人对人世间的长久回望。

    他们在里面静静地,待了很久。

    直到大脑回神,模糊的双眼缓慢抬起,夏知末喉咙像被梗塞:“走吧,去见个人。”

    他们上到一楼,凌晨箫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站在大厅。

    那人也看见了他们。夏知末的记忆里,他一身周正,不爱说话,现在他连发根都生出些白发,嘴唇发白。

    夏知末看到那人后,静默了很久,眼眶酸涩:“算了。”

    凌晨箫随夏知末送那人去了太平间。

    凌晨箫自觉退后到转角,夏知末和那人在太平间房门沉默。

    夏知末双眼耷拉,看不出情绪:“他没见到你最后一面,林自逸。”

    说完这一句话后,便毫不犹豫转身离开了。

    林自逸留在原地,用目光描绘那一床白布。

    冷白色的房间,灰色压抑的情绪,林自逸扶着墙沿,弯下腰,手撑着下巴。

    林自逸呼吸停滞,对床上的人问:“回舟,我说过我爱你吗?”

    秦回舟没说话,也不会回答。

    “我爱你。”

    就像在多年前的一个夜晚,秦回舟不断倒放着那一段来自爱人的录音带。林自逸像不知疲倦一样,反复自问自答,往后每一句,都是对内心的质问:“我说过我爱你吗?”

    秦回舟还是沉默。

    我想你了,回舟。

    ……

    过了很久,他像一台严苛运转的机器,数着时钟上的秒针,他自嘲地笑。他也想在爱人逝世时长伴,但又不得不离开。

    眼睫紧闭,遮掩了眸中的复杂情绪。

    几个小时后,才从病房离开,他很庆幸夏知末给了他一次光明正大探望的机会。

    像夏知末那种人,难道会因为死亡动容吗?他并不觉得。

    林自逸的身份从他加入‘归途’,并成为组织领导后,一切都变了。

    七年前,林自逸寄住在小叔家,却惨生变故,他不信联盟的公证力量,更不信所谓的旧时际。终于,等他逃到一座寺庙时,遇到了带他进入‘归途’的人。

    ‘归途’意为希望。

    组织收留了他,于是他为此做事。直到一次执行任务,任务目标,阻止警方查案。林自逸并不知晓警方要查的案件内容是什么,他只需要完成任务即可。

    但在那天,也是他加入‘归途’的半年后,他竟然对上了夏知末,那时夏知末就已经发现他想做什么了,两人迅速起了争执。‘归途’组织比这更早出现在警方的黑名单上。

    夏知末不假思索就要将他捉拿归案,但真要带上警车时,她又将他刻意放走。林自逸不明白这种戏耍般的“善意”,他把夏知末归纳为一个无法看穿的人。

    往后的几年,他不方便以正常人的身份再继续以前的生活。他和夏知末甚至会偶尔对刚子弹,但也只是一两次,他知道就算不是夏知末,也会有其他警察抓捕,他已经上了联盟黑名单。不过,几年后,夏知末彻底消失了,他也不清楚夏知末发生了什么导致。

    夏知末的重新出现,并没有像过去那样顶着警察的身份用枪抵着人脑袋。

    而是像对待一个正常人一样。

    林自逸离开医院时,破晓的日出从天际形暮,他坐上驾驶位。

    强光照进汽车窗,让人无法直视太阳

    “不要看太阳。”林自逸这样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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